从“一人一水”说开去

43年前，上大一，老师讲《左传·晋公子重耳出亡》，以下几句记得颇清晰：“出于五鹿，乞食于野人，野人与之块，公子怒，欲鞭之。子犯曰：‘天赐也。’稽首，受而载之。”说晋公子一行被迫逃亡，走到河南省濮阳，向乡下人要吃的，乡下人给他们一个土块。公子大怒，想鞭打那乡下人。大臣狐偃劝公子说：“这是上天赏赐的土地呀。”于是，公子重耳磕头致谢，收下土块，装在车上。

笔者曾经想到过，如果农民伯伯给公子的是一瓢水，大臣又该如何诠释呢？

老子曰“上善若水”，似乎可以解释为最高的美德。孔子“每遇大水必观”，因为水似德，似义，似道，似勇，似法，似正，似察，似善化，似志——似乎又可以解释为正义的化身。

金水木火土缺一不可，水的显要性与重要性绝不比土差。

如今2500多年过去，就科学而言，对于水的化学结构、三种形态，从H2O到water，我们可以说得头头是道。但是，对于水的“哲学社会科学”方面认识，似乎没有比老子与孔子有多大的进步。例如，像孔子那样提高到“对大自然的敬畏”高度的阐释，至今尚无更为深刻的表达。

于是，上周看到一则“体育新闻”，笔者反倒不无“社会新闻”的联想。

2021年11月3日消息，南京同曦篮球队球员西热力江，在社交媒体发布了一段视频，披露了10支球队的健身房饮用水浪费的现象，呼吁节约用水。他说，很多瓶装水只喝了一口就直接扔掉了，看到这一幕他特别伤心：“我是新疆喀什人，我家乡每年都会刮沙尘暴，那边比较干旱，所以我对水特别珍惜。”

对此，CBA联赛立即表示：将发起面向CBA球员及所有工作人员的水资源科普教育；同时，联盟将发放姓名贴，实行“一人一水”制——这种及时而负责的回应当然应该点赞。

其实，这种浪费不是新闻：无论三大球还是田径，名震四方的明星还是刚刚出道的菜鸟，在喝水一端，多半是抓住喝一口顺手一扔，转身投入“血头血脸”的拼杀，观众也早就习以为常。

当然，与运动员的天价收入相比，一两瓶矿泉水算不上九牛一毛——尤其是马拉松那样的比赛，几十公里的艰辛，甚至不无生命危险，选手们惜力如金，能够喝上一口随手扔掉，也真的不算“过分”——特殊情况特殊对待，一切以时间地点条件为转移，也应该在唯物辩证法的范畴。

不过，西热力江的“伤心”仍然刺痛了吾侪：在能够厉行节约的情况下，我们为什么不能够“莫因善小而不为”呢？好习惯从点滴做起，这是我们教育幼儿园小朋友的话，大朋友们更应该做到，更不必说不少优秀运动员已经是各种饮料的代言人。

或者，矿泉水能不能也走一个“江小白”路线，生产一种150毫升的“一口清”产品以减少浪费呢？

扩而大之，大家身边的发布会、研讨会、总结会、庆功会乃至亲友雅聚或者家宴……“半瓶矿泉水现象”比比皆是，大家依旧泰然处之。

殊不知8年前的3月份“两会”期间，全国人大代表褚艳芳就严肃倡议：“今年‘两会’，代表委员要争做‘快乐带水族’！”她问道：“给与会者提供的矿泉水，有多少能喝完？丢弃的矿泉水需要多少电费、人工费、运输费、包装费？”另一位全国政协委员王抒祥则算了一笔账：一般会议所用矿泉水瓶为450毫升~500毫升，若与会者有200人，一场会议则要消耗近100升饮用水，相当于8个三口之家一星期的饮用水量。

这两位委员的意见，虽然时过但并非境迁，而且实在可以“介绍到老百姓那里去”。我国是全球13个人均水资源最贫乏国家之一，人均2200立方米为世界平均水平的1/4，全国600多座城市中有400多座存在供水不足问题。从“快乐带水族”到如今的“一人一水”倡议，整整8年已经过去，为什么仍然需要“旧话重提”？为什么西热力江提出来我们还觉得那样“新鲜”？因为老问题仍然存在。从节约水到敬畏自然，年年讲、月月讲、天天讲仍有必要也。

编辑： 田戈   责任编辑：李瑾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