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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有老屋

2023-11-16 00:49:57 京九晚报

  一说老屋,我就来劲。

  在确定老屋未被纳入拆迁计划后,我决定再好好整修一下。

  弘兴大道改造,村子需要拆迁。两轮拆迁下来,全村只剩五户院落,而我家的最老。另外四户,都是砖瓦房,只有我家的是土屋。老屋四十七岁,小我三年。我娘说,当年新屋盖起来,广生家婶子常来做针线,一进门就说五嫂啊,这哪里是屋,明明是大礼堂嘛!同年,唐山大地震,村里地动山摇,老屋墙角裂开缝子,冬天冷风直往里灌,怎么修也弄不好。

  老屋风光了些年。后来,村里陆续建起新房,老屋就落后了。

  三十五年前,棉花大丰收,父亲决定对老屋进行瓦房改造。改造历时十余天,族人男女老少一起上阵,亲戚们都来帮忙,运坯的,垒墙的,拾掇梁檩的,好不热闹。入冬前父亲住上瓦屋,觉得终于挤进了村里的上层社会,走起路来腰杆也挺得直了。而实实在在的好处是,他从此省了泥屋顶的麻烦。每年雨季之前,几家合伙,泥完一家又一家,一忙五六天。屋顶盖上瓦,红彤彤一片,多大的雨也只管躺在炕上睡大觉,好看更实用。

  每隔三两年,父亲都要好好修一修外墙皮。土墙不经风雨,一场狂风骤雨,墙皮就被抓去一层。其实,土坯屋只要有人住,拾掇及时,就能一年年地住下去。一旦不住人,没人管了,不出三五年就会墙倒屋塌。每年雨季前后,父亲都要前前后后修补一番,这样一年一年下来,老屋也就总不见老。

  有一年,父亲在院子里吃着烟,两眼紧盯着老屋,慢悠悠地吐出一句话:哪天我没了,这里也就散伙了。父亲这句话,像一颗钉子,深深钉进我心里。

  在父亲永远离开我的十六年里,我对老屋总共进行了三次大修。第一次,一个干建筑的亲戚帮忙,在外墙上抹了厚厚一层泥灰。可惜,当年雨水太过频繁猛烈,抹上去的灰泥很快被冲刷殆尽。第二年,雇一个工程队,对外墙进行专业处理,橛子、铁丝网都用上了,外面抹了一层水泥膏,墙的问题总算解决。但每次夜里风雨大作,我在六十里外的县城里,还是牵肠挂肚,无法入睡。幸亏牛哥跑得勤,换瓦、灭草、排水,哪年也得十趟八趟。土坯屋最怕顶漏檐漏,屋顶屋檐一漏雨,墙体就很难保得住。

  去年秋后,打听着雇了个南方人,用蓝铁皮把屋顶和外墙严严实实包裹起来,土坯屋摇身变成了铁皮房。南方人技术好,活细,偶尔回老村,老远就看见蓝蓝的天空下,一座干干净净方方正正的蓝房子,心里很是慰藉。在那里,父亲的气息无处不在,一如从前。凝视着眼前的老屋,我想起父亲当年的话。父亲无论如何想不到我对老屋竟还用心,想不到他走后我会这样不厌其烦地修缮,更不会想到老土屋会变成不惧风雨的铁房子,想不到村里那么多好房好院都推倒了,而他留下的老屋依然完好。如在天有灵,父亲定会喜极而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