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自在家的夜晚,等着风的到来是一种情感的享受。
点一盏青灯,静静地坐在屋里。等着风,一路跋山涉水,远远地从四面八方涌来。像是在等待一次美丽的邂逅,一次温暖的约会。于是,清冷的夜色变得隽永朦胧,一个人的夜晚变得不再孤独。
每次,如约而至的风,总是最先抵达客厅的阳台,像敲响门铃般把那盆散尾葵的枝叶晃得“哗哗”作响后,便穿过半开的落地窗,拂起米色的窗帘,忽而轻盈婉转,忽而波澜浩荡地流淌在屋里的每一个角落。
我转头迎向风来的方向,双眼搜索着它身后的路。眼前除了斑驳的灯火,只寻到漆黑一片,可我知道,为赴这场相聚,风已经走了很久很久。
常常在想,风的一生要跋涉多少山山水水,经历多少喜怒哀乐,看尽多少悲欢离合?当风独自穿过幽深的山林、无边的大海、苍茫的戈壁时,是什么日夜陪伴着它,熬过那无边无际的寂寞?当风越过城市的浮光掠影、人世的七情六欲、红尘的分分合合时,是什么让它心静如入定的老僧,任一切成为过眼的烟云?当风累了、困了、痛了时,又是什么自始至终支撑着它,没有停下执着前行的脚步?
是的,我曾经无数次追问过风,你经历过什么,还要走向何方?可风总是一笑而过,不留下只言片语。我只有追随着风的脚步,去经历、去倾听、去寻找一个确切的答案。
我走过千山万水,穿过人潮无数,问过花草树木,问过日月星辰,停靠过一个又一个的驿站。曾听到过风在大海上呼啸,在山林中低吼,也听到过风在月夜里吟唱,在暖阳下嬉戏。曾看见过风拂过小孩稚嫩的脸庞,拭去女人眼角绝望伤痛的泪滴,也看见过风轻轻包裹住老人衰败孤苦的身躯。我知道风同样有过悲伤,有过欢乐,有过温柔,有过怜惜。可我始终不知道,风是如何面对这一切,包容这一切。
所以,独自在家的夜晚,我总会点一盏青灯,静静地坐在屋里,等着风的到来,等着问一问风,是否真的从未为谁停留?
当风摇响那盆散尾葵的枝叶,闯进屋里时,我总会转头迎向它来的方向,任它抚过我的脸庞,然后一遍遍地问它,还要走多久多远?风的回答有时是温暖的、舒缓的,像旋律优美缠绵的小夜曲,有时却是冰凉的、狂野的,像两军交战时铁马金戈的巨大声响。我困在原地,不知道哪一个才是最终的答案,只知道,风最后还是走了。
多少个无眠的夜晚,我都独自等着风的到来,然后又目送着风的离去。我永远不知道风来时的方向,也找不到风离开的脚步,可我却明明白白地知道,风来了会走,走了还会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