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汉时期严刑峻法的酷吏群像（下）

张汤在为期7年的御史大夫任上，强势出击，终究结下了不少仇人，最终千里之堤溃于蚁。先是有个小官李文一直在搜集张汤黑材料，张汤手下有个叫鲁谒居的替主子出头罗织罪名将李文拿下，然后张汤判其死罪。因为早年出主意让朝廷垄断盐铁生意，赵王受到打击早就对张汤不满，就抓住怀疑张汤与手下鲁谒居陷害李文的事开始上告。这时候鲁谒居已经病死了，朝廷就抓住鲁谒居的弟弟审问情况，鲁谒居的弟弟寄希望张汤捞他，看到张汤不理他误会了张汤避嫌的用意，竟然将哥哥鲁谒居与张汤合谋陷害李文的事和盘托出。

这一案情还没等到上报皇帝，因为皇家祖坟被盗，张汤应邀与丞相青翟一块向汉武帝谢罪，结果丞相谢过罪，张汤变卦不但没谢罪而且还让皇帝下令查办丞相失职。这下把丞相青翟得罪苦了，而丞相手下朱买臣、王朝等三个长史都与张汤有或多或少的过节，三个长史与丞相就密谋要摆治张汤。丞相与三长史下手，从审讯张汤亲信田信开始，挖出张汤当初帮助朝廷实行财政新规有向田信提前泄露内部机密信息的事。

与属下联手陷害朝廷命官李文和泄露朝廷政策机密两项罪名，同时反映到汉武帝面前。汉武帝派人拿着状纸让张汤对质，张汤竟矢口否认，不服罪。皇帝最后派张汤的好朋友赵禹去审问。在赵禹苦口婆心的劝说下，张汤给皇帝写了一封信，上写“置于我死地的是丞相府三个长史”，接着就自杀了。张汤死后，汉武帝才知道，张汤也是清廉一生，家产不过五百金，连厚葬都没条件。汉武帝一恼，将丞相府三个长史全部赐死，丞相青翟也畏罪自杀了。

（三）

官至御史大夫的著名酷吏张汤，影响了一批又一批以他为榜样的官吏。长江后浪推前浪，特别是在无情打击方面，一浪更比一浪“强”。

就在御史大夫张汤强制推行币制改革和实行盐铁垄断经营那个时期，引发豪强富贾反弹，尤其是京师重地也出现了制造假币扰乱市场的暗流。为此，朝廷调用了两个厉害角色来打假，一个是义纵，当右内史；一个是王温舒，做中尉。这两个人都是善用凶狠残暴的手法施政，又明争暗斗，一时间将京师重地收拾得风声鹤唳。

先起底义纵。来自河东的义纵年轻时曾与人结伙干过拦路抢劫的勾当，名声不好。但他有个姐姐在皇宫给汉武帝母亲王太后当保健医生，王太后随便一句话就让义纵吃上皇粮，并从皇家警卫很快被任命为上党郡一个县的县令。在县令任上，义纵表现出强悍的作风，征缴赋税没有敢呲牙的，靠这一招在官员考核中被推举为第一名。接着被重用到长安当县令，义纵敢碰硬竟然敢把皇太后的亲戚给逮捕法办，朝廷提拔他为河内郡公安局长。到河内郡一上任，义纵雷厉风行将那里横行多年的多家豪强望族给一一灭掉，让汉武帝刮目相看，不久就被提拔调到南阳郡任太守，主政一方。上面说到的酷吏宁成，南阳就是他的老家。义纵到南阳上任后，首先从宁成家开刀，把宁氏家族彻底毁灭，让逃罪在家、威风一时的宁成流亡天涯，南阳郡上上下下噤若寒蝉，都不敢乱说乱动。后来，义纵又被调到管理混乱的边关定襄郡任太守。义纵到任后，首先到监狱探望，看到监狱里的服刑人员没有戴刑具，还有很多犯人亲属通过关系随意会见刑犯。义纵将这些通过关系不戴刑具的刑犯，连同探视刑犯的家人全部统计，稍作审问，全部判定死罪，一口气杀了400多人。从此，定襄郡风平浪静。

义纵“鹰击毛挚”施政，靠杀人震慑短时间内有效果，但时间长了因为乱了章法，民间违法之事竟越来越多防不胜防。汉武帝开始暗中派“直指使者”调查，也掌握了义纵草菅人命的一些把柄。最后，汉武帝随便找了个借口还是把义纵给杀了。

再说王温舒。来自陕西高陵的王温舒早年也是为非作歹，曾当过盗墓贼。后来应征当狱吏，他因有处理刑狱之事的特长一路晋升，直到被纳入时任御史大夫的张汤门下当上御史。王温舒当御史负责捉拿盗贼，很有杀伤力，受到张汤好评，被推荐提拔到广平郡做都尉。王温舒在广平专门挑选有案底的一些泼皮无赖做爪牙，抓住把柄放手让他们抓盗贼，出力多的过往不究，不出力的追究原罪处死，此法大大激发手下办案积极性，让盗贼闻风而逃几乎绝迹，广平一带一时出现路不拾遗的太平景象。朝廷知道这个情况，再压担子，又提拔王温舒到治安混乱的河内郡任太守。王温舒到河内郡上任前，在河内通往首都长安的路上设置了50匹快马驿站。一上任，王温舒就开始收拾郡中的豪强滑吏，这边刚逮捕那边就通过快马飞报朝廷，两三天就得到朝廷批复，该杀的杀，该灭族的灭族，直杀得血流成河。以前治安混乱的河内顿时安静，夜不闭户是因为夜晚没谁胡乱走动，甚至大白天都没谁敢大声说话了。皇帝认为王温舒很能干，继而把王温舒调到首都提拔为中尉。在中尉任上，王温舒设计了一套官吏、平民、盗贼恶少等互相监督的治理方法，并创新设立举报箱。然后根据举报线索，巧用法律条文无情镇压豪强恶棍，辖区一度号称“大治”。

再后来，王温舒几起几落，任过廷尉，带兵攻打过东越，两次担任右内史，最终因有人告发他隐藏属下不到前线打仗和受贿、违法牟利等，被判死罪而自杀，同时他的两个弟弟及两家亲家都跟着被灭了族。

这个时期扎堆出现的酷吏，还有官至中尉、在淮阳都尉任上病死、家产不超五十金、被张汤称赞“廉武”的尹齐，官至主爵都尉、出使南越平叛被任命为楼船将军、再立功被封将梁侯的杨仆，担任御史和御史中丞二十年、曾调查审理过张汤伙同手下陷害李文一案、最后因派人缉拿逃犯误射皇家上林苑大门被问罪自杀的减宣，曾当过义纵爪牙被举荐为廷尉史、被张汤赏识举荐为御史、与减宣搭过班子轮流担任御史中丞十几年、后升任御史大夫高位、也是主审司马迁先生的杜周。这些酷吏虽履历、性格各异，但一个共同点就是纷纷把凶残严酷当做治理手段，为达到目的可以任意揉捏法律条文，甚至采取以暴制暴的恐怖手段。这样做的后果不但没有带来天下大治，反而逼出了更多的犯法者，尤其是出现了成群结队，少则数百、多者几千人的盗贼团伙，甚至抢兵器，劫死囚，占山为王，攻打官府。事态严重，朝廷又出台“沉命法”，规定各个地方出了盗贼而发现不了或发现了抓捕不力，郡守以下各级负责任的官员一律处死。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各地方索性抱团隐瞒不报、互相掩饰，更加助长盗贼四起。

最后，身受其害的司马迁先生对这些酷吏还是作出了比较公正的评价。“自郅都、杜周十人者，此皆以酷烈为声”，高压之下，“九卿碌碌奉其官，救过不赡，何暇论绳墨之外乎！”但是这十多名酷吏中，也有廉吏和污吏，对后人来说，“其廉者足以为仪表，其污者足以为戒”。而且他们这样施政“虽残酷，斯称其位矣”，还有比他们执法更残忍的，“何足数哉！何足数哉！”

见闻曰：2000多年前的那个封建家天下的时代，治理天下以维护封建统治为中心，在法治、德治、无为而治的种种探索实践中，有时代的局限，也有人性的弱点。好在历史终究是由人民书写的，以史为鉴，以人民为中心的法治和德治相结合，我们庆幸生活在伟大的新时代。

编辑： 田戈   责任编辑：李瑾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