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书读史”随笔】叱咤风云的“战国四公子”（上）

俗语云：“得民心者得天下，得士者得民心。”

战国后期，秦国在纵横捭阖的七雄争霸赛中越战越勇势不可挡，其他各诸侯国贵族为救亡图存争相网罗人才，比着礼贤下士。于是，叱咤风云、义薄云天的“战国四公子”走上历史舞台，依照司马迁先生所作列传的顺序，分别是齐国孟尝君田文、赵国平原君赵胜、魏国信陵君无忌、楚国春申君黄歇。

后人为四公子的德能勤绩打分排名，多把以商丘宁陵为封地的信陵君魏无忌排在第一，及至看完《孟尝君列传》《平原君虞卿列传》《魏公子列传》《春申君列传》，我也有同感。

（一）

先看出身履历。四公子中除了春申君黄歇来自民间外，其他三人都是高干子弟。

孟尝君田文，爷爷是著名的齐威王，父亲是曾与孙膑、田忌联手围魏救赵创下经典案例、战功显赫、出将入相的三朝元老田婴，伯父是齐宣王，堂兄弟是齐缗王。但是田文一开始并没有享受到与生俱来的显贵，因为生母是贱妾，他又是五月初五出生，已有40多个儿子的父亲田婴迷信五月生子不吉利曾下令将这孩子扔掉。被母亲偷偷抚养成人的田文硬是靠自己的聪明伶俐和能言善辩说服了父亲，继而被信任主持家政外交，“宾客日进，名声闻于诸侯”，最终作为父亲继承人荣任孟尝君。孟尝君曾出使秦国为相，遭秦国排挤追杀逃回齐国，被齐缗王封为齐相，后因齐王嫉恨出逃魏国做了魏相，并率领魏、秦、赵、燕四国军队杀回齐国干掉了堂兄弟齐缗王。田文一生做过三国宰相，靠自己任性打拼得以善终。

平原君赵胜，父亲是赵武灵王，哥哥是赵惠文王。在赵武灵王的诸位公子中他很早就显示出不一般的贤能，一生谨慎，在哥哥赵惠文王和侄子孝成王手下接连为宰相，虽然三起三落，但总体看是顺水顺风，自己善终，子孙后代传承直到与赵国共灭亡。

信陵君魏无忌，父亲是魏昭王，异母哥哥是魏安釐王，很早就被封葛城（现在的商丘宁陵县西）为信陵君。信陵君一开始的贤能本事就超出常人想象，一件事很能说明问题。说的是信陵君与魏王下棋，前方传来烽火警报，“赵国出兵来犯，即将进入国境！”魏王吓得放下棋子要召集大臣商量对策，而信陵君淡定自若地说：“那是赵王在打猎，不是侵犯我国。”魏王将信将疑、心神不定，一会儿又接到前方来报，果然如信陵君所说。魏王很纳闷，信陵君不慌不忙地说，赵王的一举一动都有我安插的门客亲信掌握，因此我知道他的行动。魏王闻听差点惊掉下巴，畏惧信陵君的心机贤能，再不敢把国家大事委任给他。于是，义薄云天的高干子弟信陵君没有像孟尝君、平原君那样做过宰相，后来做的最高职务是上将军，即便如此还是因才华太过出众身遭不测，这是后话。

春申君黄歇，与上述三位出身豪门不同，是因“游学博闻”而事奉楚顷襄王的民间人士。黄歇后来当上楚国宰相完全靠一己之力，先是凭三寸不烂之舌力阻秦昭王举兵灭楚，继而凭大智大勇大忠把楚太子从秦国虎狼之口送回楚国，从而成就楚考烈王顺利继位立下奇功。然而，当了25年楚考烈王宰相的黄歇，最终因替楚王延续后代亲自播种而遭“无妄之灾”，被算计刺杀身首异处。

（二）

再看德能勤绩。主要从四位公子的礼贤下士、用人之道和各自的报国表现来考察。

孟尝君继承父亲薛公田婴之位成为齐国新薛公之后，广揽宾客，不管白道黑道来者不拒，而且“舍业厚遇之”，乃至“食客数千人，无贵贱一与文等”，连吃饭都与自己一样的标准。不仅如此，孟尝君还过问每位食客的家庭背景，让下人登门慰问他们的亲戚家人。孟尝君门下汇聚的三教九流食客后来的确帮了他的大忙，有三个故事来说明：

一是鸡鸣狗盗。说的是孟尝君受齐缗王之命出使秦国，秦昭王一开始任他为宰相，但很快遭到秦国大臣的妒忌诽谤，反被囚禁。为求脱身，孟尝君托秦昭王宠幸的幸姬说情，这幸姬提出条件索要孟尝君价值千金的白色狐裘袍子，但那袍子只有一件还献给了秦昭王。犯难之际，孟尝君门客中一位擅长装狗叫像狗一样麻利的小偷派上用场，从王宫中连夜偷回狐白裘。如愿以偿的幸姬连夜枕头风说动秦昭王，孟尝君得以连夜逃走。等秦昭王很快从枕头风中醒悟过来派人去追，孟尝君已到了秦国边境函谷关。又一个难题出现，按照秦国规矩函谷关不到鸡叫不开门。眼看追兵到来，还是孟尝君手下一位擅长学公鸡打鸣的门客及时展示才艺，一声长啼引来万家鸡鸣，孟尝君一行得以提前出关。鸡鸣狗盗之徒关键时候派上大用场，但很快也任性惹祸。就在孟尝君一行出函谷关到达赵国后，赵国的平原君赵胜以礼相待，但是因为围观的赵国人说了几句孟尝君身材矮、“眇小丈夫”，其手下门人的黑道人士便大开杀戒，“砍杀数百人，遂灭一县以去”。

二是魏子收租。说的是孟尝君做了齐国宰相后，门客魏子负责收取封邑的租税。有一次魏子往返三次下乡都是空手而归，因为魏子擅自做主把收回的租税借给了急用的一位乡贤，孟尝君恼怒之下赶走了魏子。过了几年，孟尝君在朝中遭到小人诽谤，齐缗王一怀疑，孟尝君吓跑了。这时几年前魏子帮助过的那个乡贤出马，力保孟尝君不会作乱，为报恩不惜以自刎证明。齐缗王震惊之余复查，为孟尝君官复原职。

三是冯驩弹剑而歌。说的是穿着草鞋自称为混口饭吃投奔而来的冯驩，得到孟尝君的礼遇。但冯驩得寸进尺，有饭吃了，弹剑而歌发牢骚，“食无鱼”；有鱼吃了，还弹剑而歌发牢骚，“出无舆”；有车坐了，仍然弹剑而歌发牢骚，“无以为家”。几年后，因为孟尝君养的门客多，仅靠俸禄和租税入不敷出，便做起理财生意向封地老百姓放贷收息。有一年，本息迟迟收不回来，便让冯驩去收贷。这冯驩到了下面，把先收回的10万钱本息全部买肉置酒，招待全部借贷户，有能力还者约定日期，没能力还者干脆把凭证当场烧掉。旨在为主人收买人心、彰显善名的深刻用意最终得到孟尝君的理解和赏识。再后来，孟尝君因为擅权专断名高盖主，被齐王免职。树倒猢狲散，三千门客纷纷离他而去。好一个冯驩，赶着马车，一个人穿梭秦国昭王和齐国缗王之间，以孟尝君为砝码，得之称雄，失之亡国，两下忽悠，终使孟尝君恢复齐相。孟尝君感念冯驩忠诚，准备对那些落难不顾的门客好好羞辱时，又是冯驩一番“富贵多士，贫贱寡友，事之固然也”的高论让孟尝君敬佩有加。

（三）

与孟尝君相比，赵国平原君赵胜为礼贤下士付出的是一个美妾的生命。说的是平原君家的楼下住着一个腿部残疾的平民，平原君一个美妾常常站在楼上看邻居一瘸一拐地出门打水，喜不自禁。伤自尊的那个残疾人登门向平原君索要笑话他的那个美女的项上人头。平原君一开始没有理会，但很快发现他的数千门客走了多半，一问才知，是门客们从主人不杀笑话残疾人的美妾这件事上得出平原君重色轻友的结论。“于是平原君乃斩笑躄者美人头”，亲自登门献给那残疾人。从此以后，门客渐渐都回来了。平原君的门客不同凡响，关键时刻帮助平原君立下救国功勋。

著名的故事就是毛遂自荐。说的是秦将白起经过长平之战坑杀40万赵国将士之后，乘胜围困赵国都城邯郸。面对亡国危险，赵王让平原君出使楚国合纵求救。平原君计划带着20名文武兼备的门客前往，但按条件挑了19个。这时寂寂无闻的毛遂主动报名，平原君对毛遂根本就没印象，说：“贤士处世像锥子放到口袋里，立马都会露出锥尖。你在我门下都三年了，都没有听说过谁说起你。您还是看家吧。”毛遂自荐说：“我今天就请求把锥子放在口袋里。如果您早把我放在口袋里，整个锥头早就脱颖而出了，而不是您说的锥尖。”毛遂于是随行。

到了楚国以后，平原君向楚王苦口婆心央求了大半天始终没个结果。毛遂在其他19名门客推举下挺身而出，持剑走到谈判桌前，厉声喝问：“两国合纵，利害就是两个字，啰嗦了大半天都定不下来，为啥？”楚王明白这个愣头青是平原君的门客下人后，就怒斥：“还不滚？我与你们领导谈事，你是哪把壶啊？”毛遂握着剑柄再上前：“大王这样呵斥我，不就是仗着您楚国人多势众嘛？现在你我十步之内，我能要你的小命，你那么多人没用，信不信？守着俺家主人呵斥我，你想干什么？”大义凛然的毛遂似乎镇住了楚王，接着从“商汤以七十里之地称王天下”“周文王以百里之壤臣服诸侯”说起，把地广兵强的楚国屡受秦国欺负的血海深仇晒出来，然后说“合纵者为楚，非为赵也。不识好歹，你咋呼啥呢？”楚王像被洗脑似的连连称是。毛遂趁火打铁，让人取来鸡狗马血，当场歃血为盟，大功告成。

平原君亲历毛遂“以三寸之舌强于百万之师”的九鼎大吕壮举，敬佩不已，惭愧难当。回赵后，平原君听从忠义之士李同建议，将家眷妾姬仆人投入军营，组织三千敢死队，散尽家财，誓死捍卫邯郸城。很快，楚王派春申君出兵，魏国信陵君也带着十万魏军抗秦援赵，秦军于是撤兵。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篇分解）

编辑： 杨宁   责任编辑：李瑾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