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寒方敛翅,花冷不开心。”恍惚前两天还是一派蝶舞蜂飞姹紫嫣红的明媚春景,几阵峭风,一夜冷雨,晨起便觉凉意森森,清寒沁骨,仿佛一下子又回到了冬天。
友人发来信息:听说老家倒春寒,冷不?
答:琐事缠身,天冷,心也寒啊。
友回一个微笑的表情。又问:邮寄的春茶到没?那可是新春第一口清香啊。周末无事,听雨品茶,暖身暖心,多好。
我的心瞬间暖了。回复:呵呵,灵犀来了。正想沏一壶呢!
于是移步茶室。一人,一灯,一几,一凳,一阙古筝曲。备器,净盏。
一只雪白底色、素胚勾勒的青花瓷壶端坐几上。壶身正中,两朵工笔细描的靛蓝色牡丹枝叶婆娑,花瓣栩栩如初绽。
不觉想起周杰伦的那首《青花瓷》:“天青色等烟雨而我在等你,炊烟袅袅升起隔江千万里……”
一幅烟雨迷蒙的江南早春水墨图似乎在我眼前徐徐铺展:小桥流水的溪畔,一位素袂飘飘白衣胜雪的清婉女子正深情款款地等待她的伊人……
恰在此时,茶台上电磁壶“咕嘟咕嘟”冒着热气,水开了。
我朝曲中的白衣女子挥手作别,然后对自己说:酒宜群饮,茶宜独酌;唯有独品,方得茶之神韵。故今日独酌,我谁也不等。
取一撮友人寄来的春茶,缓缓置于青花壶内。高冲,低泡,观那撮新绿于沸水中上下浮沉,舒展腾挪,最终沉寂于壶底。
一壶嫩绿的琼液。一室醉人的茶香。
仍是青花瓷的茶盅,色白如玉,纤薄晶透。分茶于盅,浅斟,慢尝。“品字三口”,是说品茶不能牛饮。小小一盅茶,至少也得分三口来品。轻啜一下,热热的茶汤入了口,先以舌尖感知其温度,再让那丝滑如锦缎般的茶液缓缓滚过舌面,涌向喉头。此时一股清香会携着你的魂魄悠悠升腾,你会闭了眼,任由那清香慢慢沁润你的身心。彼时,世间所有的喧嚣都已沉寂,惟余茶香氤氲,乐音袅袅……
耳畔似有流水淙淙,空灵悠远。是《云水禅心》的古筝曲。
和着这叮叮咚咚的筝音,复又斟茶,品香,升腾……
如此几番,待两壶热茶将尽之时,我早已脑门沁汗,脊背烘烘了。
忽然想起苏轼的那首《望江南》:“春未老,风细柳斜斜。试上超然台上看,半壕春水一城花。烟雨暗千家。寒食后,酒醒却咨嗟。休对故人思故国,且将新火试新茶。诗酒趁年华。”
遥想东坡当年作此词时,正值由杭州谪迁密州之计。长期的贬谪生涯不免会带给诗人几多寂寥、几多忧郁。“寒食后,酒醒却咨嗟”,然而他一到密州就赶上当地蝗灾,于是不顾仕途失意,也不顾病体缠绵,一头栽进紧张的抗灾赈灾之中。他短短一年时间便使当地各种政务都大为改观,赢得了密州百姓倾心爱戴。乃至一次出猎时竟引得全城百姓倾城相随。“为报倾城随太守,亲射虎,看孙郎!”何等的威风!何等的气度!
是啊!春天来了,“且将新火试新茶。诗酒趁年华”!趁春意融融,年华尚好,还是多做些有意义的事吧!
想到此,一颗皱巴巴的心豁然开朗。
窗外已是雨霁天晴,春光煦煦。
室内惟余乐音袅袅,茶香氤氲……
微信友人:任督二脉已通,春寒不再。多谢好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