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难忘的“生死瞬间”

高连春 商丘网——京九晚报 2021-03-26 00:22

3月16日,非年非节,普普通通,在人们心目中,是平淡无奇的。然而,对于参加过1979年对越自卫反击战的老兵来说,这一天,是刻骨铭心、永世难忘的。因为,他们经历了几十天血与火的洗礼、生与死的磨难,就是在3月16日这天,从异国他乡返回自己祖国的,其情其景,是无法用语言和文字能够表达形容的!

抚今追昔,感慨万千!我,作为一名当年的参战老兵,回首往事,尘封的记忆闸门,再次被情感冲刷而开,在战场上那“生死瞬间”的画面,如同电影的镜头,一遍又一遍地叠现……

1978年12月,正在学校任教的我,被接兵领导看中,阴差阳错地竟穿上了军装。随即是乘火车转汽车,把我还有和我一起入伍的上千名商丘籍新兵,从中原腹地,带到了祖国的大西南,深夜到达部队驻地——云南剑川。随后,逐一点名,我被分到三营炮连。

由于当时的特殊情况,我们这批连基本队列还不会走的新兵,被直接补充到老兵连,跳跃式地进入了投弹、刺杀、射击等实战环节(后来称之为应急训练)。

十多天后,部队将要从驻地开往前线,我和大家一样,向连队递交了带有铮铮誓言的决心书:为了祖国的尊严,为了人民的安康,情愿前进一步死,决不后退半步生!临出发前,按照上级要求,人人都必须给亲友写下“留言”(实际上是遗书),当时的心情,无以言表。深夜,我趴在被窝里,打着手电筒,含着泪水,分别给我叔叔、舅舅写了类似遗书的信件,信中,在表白一定用实际行动为家乡及亲人争光的话语后,又直白地告知他们,万一我在战场上“光荣”了,让他们一定设法安抚好我父母双亲……

我们乘坐着军车,高唱着嘹亮的军歌:向前向前向前,我们的队伍向太阳,脚踏着祖国的大地,背负着民族的希望,我们是一支不可战胜的力量……远途跋涉,从滇西北来到了位于中越边界的国境线,只待上级一声令下,严惩教训号称“第三军事强国”的嚣张之敌!

2月17日凌晨,寂静的边陲突然万炮齐发!大地在颤抖,山谷在回应!我军对越自卫反击战的总攻开始了!先头部队经过浴血奋战,艰难地夺取了“桥头堡”,为后续部队跟进打开了通道。傍晚时分,硝烟仍在弥漫,我跟随部队,跨过“那发大桥”(两国以桥中心为分界线),到达658高地,看到地上的白灰标志,弯弯曲曲、斑斑点点,有的地雷已露出半截,特别是看到残缺不全的尸体,霎时,我感到自己的头发梢都立了起来。我紧跟着前面的战友,不敢越雷池半步!这时,天渐渐黑了下来。在平原长大的我,缺乏爬山的基本功,更何况,还身背6发八二迫击炮弹,加上其他必备物品,总量超过60斤,虽然是严寒的季节,可汗水,还是不听话地使劲往外冒,很快就浸湿了内衣。可是,行进的速度越来越快,我累得气喘吁吁,只能用毅力跟自己的体力较量,当时,我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不能(也不敢)掉队!

就这样,我机械地跟随着部队,一直往前走……在途经一个不知名的山坡时,由于山较陡,我竭尽全力,咬紧牙关,脚手并用,一点一点往前爬,稍不留心,摔下去将会粉身碎骨……生死关口,一种强烈的求生欲激发着我:坚持!必须坚持!这时,天黑得像拉了幕布,感觉与外界完全隔绝,此刻,我感觉喉咙里有一股液体往外涌,黏黏的,咸咸的(应该是鲜血),吐出来之后,我用“战备水”漱了漱口,感觉没啥大事,又紧紧跟随着前行的队伍,前行,前行,一路前行……

不知几点几分,也不知在何地何处,突然,带队的连长杨万昌下达口令:停止前进,就地用炮!

面对突如其来的情况,我又激动又紧张。激动的是,炮弹打出去,我就可以减轻负担了;紧张的是,第一次实兵实弹,不仅是在他国,又是夜间。战友们按照分工,各自忙碌开来,构筑阵地、架炮、瞄准,一气呵成,我是三炮手,平时负责背弹药,射击时负责为炮弹安装引信、药包,然后听指挥口令,装填发射……前后仅仅几十秒,各班都已做好了射击准备。随着指挥员的口令,一发发炮弹脱膛而出,射向预定目标!“打得好!打得好!”报话机里传来上级领导的褒扬。正打算继续发射时,连长杨万昌的口令短促有力:撤出阵地!这下,我傻眼了:不知该咋处理剩余的两发炮弹(已经安装上引信和药包)!看到战友们三下五除二地都已收拾完毕,无奈之下,我只得用双手拿着那两发炮弹,跟随着部队,迅速向别处转移。

八二迫击炮弹,虽然每发只有六七斤重,可是,异国的二月天,夜间温度还是较低,拿着又凉又硬的铁疙瘩,一会儿就吃不消了。无奈之下,我就用上衣的前襟把炮弹包住,用双手托住,继续前行。

至今我仍十分清楚地记得,当时途经一条小河,河面不是很宽,水也不深,没有桥,只有乳白色的鹅卵石,大小如同篮球,均匀地一字排开,一直延伸到对岸。战友们一个个都踩着鹅卵石前行,我也想效仿,可看看手里的炮弹,我顿时又改变了主意:淌水过河!因为我知道,脚踩鹅卵石,虽然湿不了鞋袜,可承担着太大的风险,万一不小心踩偏踩空,我自己人仰马翻是小事,可手里的炮弹万一撞击引发爆炸,那后果,是无法想象的!于是,我咬紧牙关,淌水前行。还好,水较浅,我只是湿了鞋袜,别无大碍。不大会儿,我们又进行第二次射击,我手里的炮弹优先发射,潜在的隐患也随之而去!

转眼,几十年过去了,可所经历的“生死瞬间”这件事,储存在我的记忆中,怎么也挥之不去,每每想起,庆幸之余,仍然心有余悸。

老骥伏枥,志在千里。而今,我人虽已退休,可为国为民的赤子情怀,仍在延续。一旦祖国需要,我仍将像几十年前一样,去参与、去奉献、去拼搏!

编辑: 杨宁   责任编辑:李瑾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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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难忘的“生死瞬间”
2021-03-26 00:22   高连春   商丘网——京九晚报   我要评论 

3月16日,非年非节,普普通通,在人们心目中,是平淡无奇的。然而,对于参加过1979年对越自卫反击战的老兵来说,这一天,是刻骨铭心、永世难忘的。因为,他们经历了几十天血与火的洗礼、生与死的磨难,就是在3月16日这天,从异国他乡返回自己祖国的,其情其景,是无法用语言和文字能够表达形容的!

抚今追昔,感慨万千!我,作为一名当年的参战老兵,回首往事,尘封的记忆闸门,再次被情感冲刷而开,在战场上那“生死瞬间”的画面,如同电影的镜头,一遍又一遍地叠现……

1978年12月,正在学校任教的我,被接兵领导看中,阴差阳错地竟穿上了军装。随即是乘火车转汽车,把我还有和我一起入伍的上千名商丘籍新兵,从中原腹地,带到了祖国的大西南,深夜到达部队驻地——云南剑川。随后,逐一点名,我被分到三营炮连。

由于当时的特殊情况,我们这批连基本队列还不会走的新兵,被直接补充到老兵连,跳跃式地进入了投弹、刺杀、射击等实战环节(后来称之为应急训练)。

十多天后,部队将要从驻地开往前线,我和大家一样,向连队递交了带有铮铮誓言的决心书:为了祖国的尊严,为了人民的安康,情愿前进一步死,决不后退半步生!临出发前,按照上级要求,人人都必须给亲友写下“留言”(实际上是遗书),当时的心情,无以言表。深夜,我趴在被窝里,打着手电筒,含着泪水,分别给我叔叔、舅舅写了类似遗书的信件,信中,在表白一定用实际行动为家乡及亲人争光的话语后,又直白地告知他们,万一我在战场上“光荣”了,让他们一定设法安抚好我父母双亲……

我们乘坐着军车,高唱着嘹亮的军歌:向前向前向前,我们的队伍向太阳,脚踏着祖国的大地,背负着民族的希望,我们是一支不可战胜的力量……远途跋涉,从滇西北来到了位于中越边界的国境线,只待上级一声令下,严惩教训号称“第三军事强国”的嚣张之敌!

2月17日凌晨,寂静的边陲突然万炮齐发!大地在颤抖,山谷在回应!我军对越自卫反击战的总攻开始了!先头部队经过浴血奋战,艰难地夺取了“桥头堡”,为后续部队跟进打开了通道。傍晚时分,硝烟仍在弥漫,我跟随部队,跨过“那发大桥”(两国以桥中心为分界线),到达658高地,看到地上的白灰标志,弯弯曲曲、斑斑点点,有的地雷已露出半截,特别是看到残缺不全的尸体,霎时,我感到自己的头发梢都立了起来。我紧跟着前面的战友,不敢越雷池半步!这时,天渐渐黑了下来。在平原长大的我,缺乏爬山的基本功,更何况,还身背6发八二迫击炮弹,加上其他必备物品,总量超过60斤,虽然是严寒的季节,可汗水,还是不听话地使劲往外冒,很快就浸湿了内衣。可是,行进的速度越来越快,我累得气喘吁吁,只能用毅力跟自己的体力较量,当时,我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不能(也不敢)掉队!

就这样,我机械地跟随着部队,一直往前走……在途经一个不知名的山坡时,由于山较陡,我竭尽全力,咬紧牙关,脚手并用,一点一点往前爬,稍不留心,摔下去将会粉身碎骨……生死关口,一种强烈的求生欲激发着我:坚持!必须坚持!这时,天黑得像拉了幕布,感觉与外界完全隔绝,此刻,我感觉喉咙里有一股液体往外涌,黏黏的,咸咸的(应该是鲜血),吐出来之后,我用“战备水”漱了漱口,感觉没啥大事,又紧紧跟随着前行的队伍,前行,前行,一路前行……

不知几点几分,也不知在何地何处,突然,带队的连长杨万昌下达口令:停止前进,就地用炮!

面对突如其来的情况,我又激动又紧张。激动的是,炮弹打出去,我就可以减轻负担了;紧张的是,第一次实兵实弹,不仅是在他国,又是夜间。战友们按照分工,各自忙碌开来,构筑阵地、架炮、瞄准,一气呵成,我是三炮手,平时负责背弹药,射击时负责为炮弹安装引信、药包,然后听指挥口令,装填发射……前后仅仅几十秒,各班都已做好了射击准备。随着指挥员的口令,一发发炮弹脱膛而出,射向预定目标!“打得好!打得好!”报话机里传来上级领导的褒扬。正打算继续发射时,连长杨万昌的口令短促有力:撤出阵地!这下,我傻眼了:不知该咋处理剩余的两发炮弹(已经安装上引信和药包)!看到战友们三下五除二地都已收拾完毕,无奈之下,我只得用双手拿着那两发炮弹,跟随着部队,迅速向别处转移。

八二迫击炮弹,虽然每发只有六七斤重,可是,异国的二月天,夜间温度还是较低,拿着又凉又硬的铁疙瘩,一会儿就吃不消了。无奈之下,我就用上衣的前襟把炮弹包住,用双手托住,继续前行。

至今我仍十分清楚地记得,当时途经一条小河,河面不是很宽,水也不深,没有桥,只有乳白色的鹅卵石,大小如同篮球,均匀地一字排开,一直延伸到对岸。战友们一个个都踩着鹅卵石前行,我也想效仿,可看看手里的炮弹,我顿时又改变了主意:淌水过河!因为我知道,脚踩鹅卵石,虽然湿不了鞋袜,可承担着太大的风险,万一不小心踩偏踩空,我自己人仰马翻是小事,可手里的炮弹万一撞击引发爆炸,那后果,是无法想象的!于是,我咬紧牙关,淌水前行。还好,水较浅,我只是湿了鞋袜,别无大碍。不大会儿,我们又进行第二次射击,我手里的炮弹优先发射,潜在的隐患也随之而去!

转眼,几十年过去了,可所经历的“生死瞬间”这件事,储存在我的记忆中,怎么也挥之不去,每每想起,庆幸之余,仍然心有余悸。

老骥伏枥,志在千里。而今,我人虽已退休,可为国为民的赤子情怀,仍在延续。一旦祖国需要,我仍将像几十年前一样,去参与、去奉献、去拼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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