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常,我想起那口老井
苏明新 商丘网——京九晚报 2021-03-26 00:22
日月轮转,弹指间几十年,许多孩提时代的记忆已被岁月冲淡,但一想起老家对面的那口老井,便立刻在脑海中浮现。
井台方方正正,棱角分明,全由纯美的青石板砌成,石板上镂饰着飞龙凌空祥云的图腾。井水永远那么清湛、澄莹。每每一人独步井畔,悠然忘烦,忽闻井蛙鼓鸣,音色清扬,俯眸下视,见其轻捷一跃,鳞波荡漾,泠泠作响。
老井经年累月,总是“吱扭、吱扭”,吟唱着一首首甜美动听的歌谣,应和着村庄中的鸡鸣犬吠,汇奏成一曲曲妙趣横生的乡村风情交响乐,人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晨暮之时到老井汲水的人络绎不绝。有抬水的,也有挑水的。他们嘴里哼着小曲,桶里的水楚楚可人,跳着欢悦的舞蹈,漾出的水珠涓涓滴滴,洒在村中曲曲弯弯的小径上,一溜溜,一片片,湿漉漉的,与尘埃相映成趣,活像一幅唯美的水墨图。
老井的冬夏都饶有意趣,炎炎夏日,收工回来的父老乡亲们,蜂拥般围满井畔,有热心者提出一桶清凉的井水,大伙互让着一个个地将嘴没入水中,“咕咚、咕咚”豪饮一通,凉气从喉咙里一直灌透全身,啊,真爽,酣畅淋漓。有人为了清渴解暑,将黄瓜、脆地瓜、羊角酥等瓜果之类放进藤竹器具中,用绳子拴紧,丢进井水深处,浸润几小时,变成了“冰镇水果”,吃起来冰爽可口,酷热尽释,大呼过瘾。
数九隆冬,地冻天寒。可井里的水如同温泉,不时从里面弥漫出缕缕轻烟。井的四周围满年龄不一、性格迥异的妇女,她们一边浣洗衣物,一边娓娓而谈,从家长里短、柴米油盐到儿女情长、人世冷暖。她们浸淫于不设限的其乐融融的絮语中,忘记了往日的疲劳和凛凛北风寒峭的侵袭。
我是吃着老井水长大的。十多岁时,父亲就让我帮他抬水,说是这样可以锻炼未成年人从小就有担当的精神,养成责任意识。我心里虽有些不情愿,但慑于父亲的威严,只好扛着抬水棍紧紧尾随其后。到了井边,只见父亲用绳子拴在桶鋬子上,让桶快速下沉到水面,然后听到“咕咚”一声,水则盈满。父亲忙不迭地左右手轮换使劲往上提。转眼,一大桶甘甜清亮的井水被父亲提出井口。
俯仰之间,我长成十六七岁的翩翩少年,已能独自负担挑水,每天放学后按时把家里的吃水缸挑满。
“红了樱桃绿了芭蕉”,就这样岁岁年年,喝着老井甘美清纯的泉水,我度过了如梦似幻的童年,熬过充满艰辛的十年寒窗,在秋月春风等闲度的时间之流中,我踏入了成年人的平凡世界,老井水似母亲的乳汁,一年四季,风雨阴晴滋养了我,同时也陶冶了我的性情和灵魂。
不卑不亢的老井水以不竭的源泉、不菲的待遇,哺育了村中一代代男女老幼的生生不息,延续兴旺。生活在变,站起来,富起来,强起来,走进新时代,家家户户殷实富足,决胜了小康。水质也在变,过去人们挑水喝,压水喝,今天农民与市民一样,响应公共服务,喝上过滤后鲜洁莹澄的纯净水,环保卫生又健康。
我已记不清何时何夕何种方式,村中那口老井在完成了历史赋予他的使命后,悄然无声地消失于岁月的长河中,可是,有时我忽地念起老家,常常让我想起那口老井。
编辑: 杨宁 责任编辑:李瑾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