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剑出鞘】听伯劳，看乌桕

朱自清先生的散文名篇《荷塘月色》是一篇唯美的作品，后来，有人根据这篇富有诗意的散文谱写了一首歌曲，风靡一时。朱自清由“无边的荷香月色”想到了采莲，由采莲想到了南北朝民歌《西洲曲》里的“采莲南塘秋，莲花过人头”等诗句。而在《西洲曲》里，采莲只是一小部分内容，最令我喜爱的是“日暮伯劳飞，风吹乌桕树”的诗句。

《西洲曲》是南朝乐府民歌。最早著录于徐陵所编《玉台新咏》。这首在当时来说较长的抒情诗篇，被视为南朝乐府民歌的代表作。诗中描写了一位少女从初春到深秋，从现实到梦境，对钟爱之人的苦苦思念，洋溢着浓厚的生活气息和鲜明的感情色彩。全诗32句，用蝉联、顶真的手法相连缀，句式巧妙而读起来朗朗上口。学生时代读《西洲曲》，根本不知道伯劳鸟的样子和乌桕树的色彩，而现在，生态环境好了，伯劳鸟就栖息在我们的黄河故道里，芦苇丛中，村头树上经常能见到它的身影，婉转的歌声也时常传来。乌桕树也就在我们身边，它圆润而好看的叶子正由绿变黄、由黄到红，装点着天空和大地。

几天前，鸟类摄影家星明先生在朋友圈和“南湖诗社成员之家”微信群里，转发了他拍录到的“伯劳欢歌”，并附有“伯劳不仅有漂亮的羽毛，还有婉转的歌喉”的文字。只见几只灰头、黑眼、白肚的伯劳，扑闪着淡红色的翅膀，拖着长长的尾巴，昂首站立在树枝上，眼望远方。它一副警觉灵敏的样子，嘴里叽叽喳喳地叫着，谁知道是在呼唤同伴，还是在歌唱这秋末冬初的景色？

哦，你就是伯劳？你是从遥远的南北朝走来的吗？你去过传说中的西洲吗？你因一首古老的民歌而被吟咏千年，你们的祖先又在哪里？你为什么总是在“日暮”的时候飞翔？乌桕树是不是你唯一的家园？

在长度不足三公里的哈森路上，两侧拥挤地矗立着几棵乌桕树。起初我看到它与众不同的叶子，细碎而稠密，就问一位老先生是什么树？答曰小叶杨。我有点不甘心，就又问了问“小程序”，得到了乌桕树的答案。

乌桕树是一种诗之树，千百年来，它无数次出现在诗人的笔下。唐代的诗人张公子张祜（hù）曾经写下“落日啼乌桕，空林露寄生”的诗句。到了宋代，大诗人陆游吟咏——“乌桕禁愁得，来朝数叶红”，并在秋冬季节，描绘出“乌桕微丹菊渐开，天高风送雁声哀”的景象。而豪放的词人辛弃疾感慨到——“手种门前乌桕树，而今千尺苍苍”。隐居西子湖畔的词人林逋（bū）看到的也是“巾子峰头乌桕树，微霜未落已先红”。清朝诗人袁枚在《随园诗话》里记载：“余冬月山行，见桕子离离，误认梅蕊”。他还说，“偶看桕树梢头白，疑是江梅小着花”。为什么古人常常把乌桕树与秋冬景色联系在一起？这是因为乌桕树的叶子在严霜之下会慢慢变红，即使叶落，也会留下白色的乌桕果，供鸟们作为冬季的食物。

“树下即门前，门中露翠钿”。短短的哈森路本来就不宽敞，两侧的门面房却一个挨着一个，经常堵得喘不过气来。于是我只好选择逃离，或敬而远之。但城市太小，我还没来得及把哈森路上的乌桕树记入文中，却在文化路包河桥畔与它再次相逢——那几棵树上的树叶似乎更加斑斓多彩，纯白的乌桕果也格外耀眼。于是我想到，乌桕树的果子，起初隐藏在绿叶里，像躲猫猫的小孩，藏而又藏。但终究藏不住自己的心事。等叶子变黄、变红，一粒粒白色的果子仍在枝头。它知道，即使红黄落尽，那埋在地下的深根，还会让乌桕还魂！

编辑： 田戈   责任编辑：李瑾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