酱豆溢香

几位曾在东北紧握钢枪守边防的战友们，分别多年又相逢，真是情真意切，喜极相拥！我决意在饭店里盛情款待战友们，酒肉上桌，喝个痛快！可是，战友却婉拒了。“啥都吃够了，咱们在家里吃顿酱豆沾锅饼，每人再来一碗红薯叶子煮面条！”端上来由自家腌制的酱豆子，香气扑鼻，金黄色的酱豆，色香味俱佳。我饼子沾酱豆细嚼慢品，穿越岁月的时空，小时侯农村生活的清贫，如在眼前，对酱豆的记忆犹如一幅清晰的画卷浮现我和战友的脑海里。

小时候，收完麦，种完秋，家乡的父老乡亲趁着最热的三伏天就开始捂腌酱豆子了。母亲说，立秋后腌的酱豆吃是能吃，就是口味不地道了。酱豆子是俺乡下人特有的一种乡村美食，在那个农村生活条件普遍都差的年代里，酱豆就成了庄稼人家家户户必做的一道下饭菜。每当秋收时节，把打下来的黄豆在场上晾晒，收干扬净贮藏起来。在三伏天将黄豆上锅翻炒，熟后用清水淘好在箔上或干净的木板上晾晒成半干，找来一个簿箩，下面铺上桐叶，然后炒熟的黄豆均匀摊平，蒙上布片进行焖捂，几天后表层出现一层白色的霉菌，细看黄豆颜色褐红透黄，不粘不黑，酱豆就算捂成了。然后揭开盖在上面的布块，搓揉去掉表层的霉菌和碎屑，就可以兑上事先准备好的盐水和佐料，装入坛子里进行腌制了。腌捂酱豆子，看着容易做时难，是个细把活。捂好了会粒饱不烂，捂不好会烂成黑泥，苦涩味臭，只好白白地倒入坑里当成庄稼的肥料。我家腌制的酱豆子特别好吃，这与母亲的一把好手艺是分不开的。在我的家乡捂焖酱豆一般都是在夏天进行，每当立秋之后开始吃。每到秋天蝇蛆滋生，舀酱豆时稍不留神，蝇蛆就会乘虚而入坛內进行繁殖，舀到饭桌上使人食欲大减。可是，我记得我小时侯，我家一邻居特别喜欢吃酱豆里的蛆虫，他用罩篱从坛里把蛆虫捞了出来，用清水洗净，然后倒入滚烫的油锅里炸炒，金黄的蛆虫经烹饪后成了待客桌上的一道名菜。据营养专家介绍，因为蛆虫含有丰富的蛋白质等多种营养元素，还是食中佳品呢。

我还记得，我们村里家家户户都会腌制酱豆，各有招数，味道不同。有的喜欢吃原味的，里面就放入大茴香，鲜枝嫩叶的小茴香，配上麻椒，大葱，生姜等佐料，再往坛里倒入二两“张弓老白干”高度白酒，一切该放入坛里的装好后，就可以封坛用布勒好坛口，然后搬到庭院里曝晒进行曝晒。还有的在坛子里放上揉碎的鲜蕃茄，还有的一斤酱豆兑上四斤西瓜瓤，还有的人喜欢吃辣味的，把红辣椒洗净，切成条状或碎块和酱豆一块腌制，总之，腌制方法很多，口味迥异。

小时侯，没菜就馍，酱豆子还没腌好的时侯，我就央求母亲吃酱豆。早上做饭时，母亲总是在馍锅中间馏上半碗酱豆子。我从三里以外的瓦屋刘村小学风风火火回到家里后，母亲在灶窝里还没站起来，我就把锅盖掀开了，也顾不得热了，一手端出烫手的酱豆碗，一手抓起窝窝头，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那时农村生活困苦，全家的主食都是红薯，“红薯汤，红薯馍，离开红薯不能活。”这就是我童年生活的真实写照。特别是入秋以后，一般农家都是早上烀红薯馏红薯馍，中午用红薯面擀面条，晚上吃红薯面锅饼，吃得多了烧心吐酸水，但红薯面馍沾酱豆，我吃得却满口余香，有滋有味。我记得有一年冬天，下着大雪，为了在学校里上晚自习课，我把母亲做的猪油加烙馍放到学校的大伙蒸箕里馏馍，掀笼时不慎掉在了下层回民同学的馍上面，我连忙说：“对不起，我错了！”后来，我的同学把那块馍给了我，我们成了相互鼓励，刻苦学习的好伙伴。我高中毕业后参了军，后又成为一名人民警察，我的这位回民同学上了师范学院，成了一名人民教师。现在生活条件好了，每天是肉蛋奶，鸡鸭鱼，各种山珍海味成了农家饭桌上的普通食品，吃饭讲营养，饮食原生态绿色食品。面临几十道名菜的饭局，我却无所适从了。偶尔吃到一回酱豆子，我总是品味再三，呵，还是几十年前那个醇香久远的味道。现在，我不再怀念手里曾捧过的红薯馍，也不再想吃在边防当兵时吃过的高粱米大渣子，白菜帮子炖土豆，这并不是说我这个人忘本了，生活堕落了。通过对那段苦难岁月的回忆，将激励着我去拼博，去努力，去改变自已的命运！

酱豆子的味道是故乡的味道，是那个时代的记忆。感谢酱豆子，在物质匮乏的年代里滋润了我的心田，给我带来的美味！

编辑： 杨宁   责任编辑：李瑾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