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苑茶坊]记忆中的第一场雪（二）

本期话题

11月22日，小雪，2016年的第一场雪也应景而至。看着漫天飞舞的雪花，你心中是否开始想念那些年迎接第一场雪的冬天。“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雪夜围炉，偎火听雪落，是不是成了你心中悠然的记忆？回忆下雪的日子，心中总是会浮起安静而温馨的感觉，又回到了雪花飘飞中的记忆中，重拾早年的记忆，重品雪的味道……

那年，那场初雪

北方的雪每年会在11月份如期到来，也会有特殊时，10月末来到黑土地上。可是我五岁那年，东北的第一场雪在10月7日就来了。很多年后，我奶奶提起来都会心酸好久。

对于个别职业来说，雪来得早晚问题不是很大，可是对于农民来说，那是他们收获的季节，第一场雪千万不可来得太早。我还记得那年的庄稼长得特别好。水稻穗沉甸甸地低着头，玉米更是双棒的，甜菜也是大半截身子露出了土外。正当大家满心以为这是一个丰收年的时候，第一场大雪在深夜里突然来袭，改变了一切。

那天清晨第一个发现下雪的是早起的爷爷，他惊恐地跑进屋子里，一嗓子喊醒了父亲，父亲听说下雪了，觉得不可思议，没有道理第一场雪来得这么早呀，这刚刚10月初，昨天还是艳阳高照的。看着外面银白色的世界，急急穿上衣服的父亲和爷爷蹲在门口叹着气，即便是起来了，也阻挡不了这场雪造成的伤害。昨天还漫山遍野的金黄，现在看上去都是银白，透着心酸的白。

奶奶边做饭边掉泪，院子里的花还没落呢，红色的花蕊上顶着一点白，我兴奋得手舞足蹈。妈妈悄悄拉了我去旁边，不让我在院子里蹦蹦跳跳手舞足蹈。

当天我们全家都去了地里，看见村里人也都唉声叹气垂着头，埋怨老天真不厚道，在这个关键时候下雪。我们一大群孩子手里拿着木棍，敲打着玉米秆上的雪，后面的大人把玉米棒子掰下来，没一会儿满身都是融化的雪水，衣服湿得透透的。最苦的就是收水稻，一场大雪压弯了本就沉甸甸的腰身，那些稻子整体趴在了地上，没法下镰刀，只好蹲着用小刀一个一个地摸索着找到根割掉。几亩地的稻子，全家人足足奋斗了半个多月。在融化的泥泞里苦不堪言，遭受了很大的损失。甜菜是冻不得的植物，一冻了甜菜站就拒收了，每家堆起来的“甜菜山”上收藏着往后的一场又一场雪。

那场雪过去三十多年了，每次下雪时我还是会想起那场初雪中的辛酸，湿润了我的双眼。想到那些在雪中奋战的父亲母亲，他们和自然灾害做着斗争，把身影留在了那场雪中。（黑龙江 依 米）

嵌入名字的那场暴雪

我是东北人，冬季的雪对我们来说就如同家常便饭一样，没事就飘飘洒洒来上一大场，天地间好一片洁白。在我记忆里印象最深的第一场雪是在我22岁那年。那年我怀着孕，预产期将近，偏偏大雪下了几天几夜。道路被封，交通阻断。整个大街上的雪没过膝盖，一脚下去，满鞋窠都是雪。路上很难找到人，就连麻雀因为大雪封了田地，找不到食物，被饿死了很多。老公说这是他出生以来见过的最大的一场雪。

那天清晨我被肚子的阵痛惊醒，感觉孩子快要出生了，推醒老公去叫人。结果老公别说是叫人，就连门都没推开，急得都快哭出来，因为一整夜的大雪，雪随着风乱刮，把背风处的门堵了个严严实实，足有半米多高。老公满脑门子汗，使劲往外推，才勉强出个缝隙。那时家家都没有电话，我肚子阵痛一气接一气，老公急得不行。后来还是我急中生智，忍着肚子疼，拿来一个不锈钢的破盆，让老公在门缝里使劲敲。结果邻居先起来扫院子的人听见了，才跑过来帮助老公铲除了门口的“雪山”。

老公深一脚、浅一脚地接了接生婆，找来了婆婆和嫂子，折腾了几个小时才算安全地把孩子接生下来。送产婆要离开时，下了几个小时的大雪伴随大风把门口又封了个严实，这回老公驾轻就熟，把我和儿子捂了个严实，在门缝里发“信号”。“锣声”一出，紧挨着的邻居就出来给铲除障碍。接生婆笑着说，这么多年头一次遇见这样的状况，大雪拦着小家伙不让出生，都没挡住。这“锣声”，这“大雪”，真热闹呀。

后来我们的女儿起名郑雪箩，纪念那场有生以来最大的雪，和那颇有意思的锣声。瑞雪兆丰年，红火火的锣声敲起来，就像我们东北人的日子。（黑龙江 宋千寻）

雪天的上学路

十五年前，我在乡里上初中。那年的雪下得特别大，地上的积雪有二十厘米厚。那时候我们每天也是七节课，不过上课时间安排与现在不同，分为早晨两节，上午三节，下午两节，三次课之间有早饭和午饭的时间。在早晨的两节课之前还有早操和晨读，所以那时候的学生需要起得很早。

早上五点半，天还没有全亮，我开始起床，发现院子里的雪已经很厚了，天上还在飘着雪花。妈妈对我说，雪那么大，要不今天不去上学了，或者让爸爸送我。可是，我是班里的语文课代表，老师提前给我布置了任务，就是带领其他同学朗读今天要学的课文——《送东阳马生序》。我昨天提前预习了一下，依稀记得里面的句子“当余之从师也，负箧曳屣，行深山巨谷中。穷冬烈风，大雪深数尺，足肤皲裂而不知”。心想，宋濂当年的求学之路比现在艰难多了，同为宋氏，我应该发扬他的精神。于是对妈妈说，我自己能行。

我挨家挨户地把同去上学的小伙伴叫醒，然后回到家洗漱，收拾整齐就去了村北的大路边等候。几分钟后，小伙伴聚齐了，我们开始出发。一路上都在谈论要学的课文，踩着地上的积雪咯吱咯吱作响，迎着天空飘落的雪花扑面即化，三公里的路程很快留下脚印几串串。

到了学校，我们的衣服几乎湿透，搓搓手、跺跺脚走进了教室，感觉教室十分温暖。老师看到了，赶忙拿出他的衣服给我们换上，把我们的外套放在办公室的煤火炉上烘烤。到了早读时间，老师开始点名，发现一个学生也不少。老师说，同学们，你们真棒，你们的求学精神跟今天的课文非常契合，我相信，你们长大了，一定有人成为宋濂那样的大学问家。那天的课，大家听得格外认真。

去年，儿子出生了，宝妈要我给儿子取个名字。我想起了那年的大雪，那年的课文，那年的求学路，于是给儿子取名“君则”。寓意有二，一是君子以身作则，二是勉励他向宋濂、马君则那样好学。

十几年过去了，老师快要退休了，仍在乡里教书育人，同学们长大了，遍布天南海北。那年的大雪，那年的课文，那年的求学路，已经成为我们共同的记忆。（睢阳区 宋信严）

落在生命里的那一场大雪

那年，我13岁，在离家5公里外的镇上读初中一年级，每天骑着辆粗笨的二八自行车往返于家校之间三次。西北风裹着细小的雪粒弹在脸上生生地疼。一出教室，风从四面八方拥围过来，把你身上仅有的一点温度搜刮净，冻得脑门都疼。经常是回到家，手冻得没有了知觉。一头扎进厨房，捧起锅台上的热汤，眼泪和着热汤吞，让那热气一寸寸升上来。

那时，家里没有闹钟，也不需要父母提醒，身体中自带的生物钟每天准时喊我起来。经常是到达学校，校门还没有开。后来，母亲看我来回奔波太辛苦，让我和同学一起借住在同学父亲的教师宿舍。下了晚自习，我就点上随身携带的蜡烛再多学一会儿。窗外北风呼啸，滴水成冰，我学起来忘记了时间。直到一位值班的老师起夜去厕所，经过班级，看见我埋头苦读的身影,探头对我说：“天太冷，去睡吧。”我满心感激。可他接下来的话让我如坠冰窟，他说：“你再努力，也赶不上我班的某某，女生一上初中就不行了。”

我没有接他的话，那番话却被我牢牢记在了心里。从此，心里像憋了一股气，更加拿出头悬梁、锥刺股劲头儿发愤苦读。期末考试，我以总分超出某某20分的成绩取得了年级第一的好成绩。颁奖大会上，身材矮小的我在热烈的掌声中上台领奖。尽管奖品只是区区5元钱和一个廉价的红塑料皮笔记本，也足以让我心花怒放。清晰地记得拿着奖品从学校回家那天，下了大雪。雪大路滑，我是一路步行走回来的。呼吸着雪后冷冽的空气，脚踩着厚厚的积雪，我走得热气腾腾。想起这一年的时光我没有虚度，是一步步踏踏实实走过来的，一股幸福的暖流在胸腔内横冲直撞，五音不全很少唱歌的我竟然在苍茫天地间大声唱起了歌。多年以后，再也没有在雪地中体会过那样强烈的幸福感。

后来，我自己也做了老师，知道孩子头顶的天空很小，无非家和学校，爸爸妈妈，老师同学，一疼就是整个世界。良言一句三冬暖，所以，我小心地呵护着他们初雪般纯净的心灵。

有些爱和痛，只是一个人的编年史。作家刘亮程说，落在一个人生命中的雪不可能全部看见,每个人都在自己的生命里孤独地过冬。（市 直 张香梅）

雪之忆

摇动季节的风铃是雪花。雪花是上天派来的使者，总能给人几多遐想。

想起小学时的一场雪。那年冬天，我和小伙伴踩着钟声走进教室，埋头坐着功课。不知觉中天空中的云慢慢收紧压过来，光线也逐渐暗淡。漫长的寂静中，不知谁忽然大叫起来：“快看，外面下雪啦！下雪啦！”二十多颗小脑袋“刷”一下齐整整转向窗户，又一场冬雪不期而至啦！我在突然而来的飞雪里兴奋得不知所措。这没有预约的惊喜像瘦河涨满了春水，寒山眨眼涨满了绿树，一瞬间充满了我空寂的心胸。我伸出好奇的小手忍不住上前接上几片纷扬而至的雪花，细数它的花瓣，看着它们在手心静静融化，总也顾及不到它带来的寒冷，在雪地里纵情翻滚跳跃，还尽可能地把它做成各种各样的形状，纯净的欢喜像抖落的雪花，满地都是。同学们那个高兴劲啊，欢呼雀跃，奔跑呼叫，这多半是雪带来的惊喜。为了抗寒保暖，老师组织大家拿出事先从家里带来的几根玉米秆，比着窗户的大小，截成同样的长短，取出准备好的报纸，一根根地钉在教室的窗子上，记忆里那一扇扇“百叶窗”，庇护着我们平安地度过整个冬天。

落雪无声，雪落有痕。成年后，在有雪的日子里，我喜欢脚踩着积雪的声音，吱吱呀呀的，好像与雪的对话，身后深深浅浅的脚印，就像人生落下的大大小小的印记，证实着我的存在、我的重量和我的追求。而那一片片雪花不也是吗？它们的纷飞就是为了落地，然后再深深地渗透到泥土中去，守护和滋润着万物，催生来年麦苗的青绿、新叶的油亮和花蕊粉红的浅妆。

雪花是冬天的使者，带着对丰收、对平安、对幸福的祝愿降落人间。（石家庄 郭军峰）

雪 恋

小雪来临，气温骤降，冬日天空开始飘起星星点点的白色花瓣，我顿觉寒意四起，愁绪满天，我也已经很久没回家了。看着纷纷扬扬飘落的雪花，我的思绪不由飞到了千里之外的故乡，飞回了留在记忆深处的童年。

小时候，家在山村半山腰上，每到冬天，总能早早迎来一场雪，姊妹三人放学后会撒着欢儿往家跑，争着抢着把自己的脚印第一个刻在白白的雪地上，结果还没等回到家，脚上的鞋子就已湿透了。快近家门，远远地叫上一声妈，母亲就会立刻放下手里的活，拿起炉火上的黑铁水壶，忙着给我们三个不懂事的家伙准备一盆热水，帮我们把脚上的湿鞋脱掉，然后照着早已冻得通红的小脚丫轻轻地拍上一巴掌，算是惩罚，再心疼地把我们的脚丫子放在满是热气的水里，暖上一暖。

换过鞋，就过餐，做过作业，我们姊妹三个终究还是抵不住那皑皑白雪的诱惑，躲过母亲的目光，又一溜烟偷着跑了出去。来到这大自然特意赏赐给我们的天然游乐场，我们立刻活跃了起来，或用双手抓起白白的雪花揉捏成团，悄悄地塞进别人衣领，乘其不备给点透心凉；或用手指在雪地上画出各种动物的简图，再写上别人的名字，然后撒腿就跑，让其恨得牙痒痒……于是，接着而来的便是你追我赶，追来了姊妹间的欢笑，也追来了母亲满是爱怜却也略带责备的音调……

望着漫天飘落的雪花，欣赏着大自然给予我的这份恩赐，我却丝毫不觉半点冷，因为我的心，早已恋上了它的白，恋上了它的洁，也恋上了远在千里之外的故乡，更恋上了母亲那颗纯白、洁净的纯纯爱子之心。（湖 北 颜克存）

编辑： 姬艳峰   责任编辑：李瑾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