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惨”与“哭穷”
陈鲁民 商丘网——京九晚报 2016-11-29 07:06
报载,如今在一些大学里,为了评定贫困生助学金,要求申报的学生公开陈述自家的困窘境况,以进行比较甄别。有人如实报告,有啥说啥;也有人过度渲染、夸张穷困,结果把评定会搞成了“比惨大会”“哭穷大会”。“比惨”与“哭穷”,无非是说自己比别人都过得差,更需要救助,更有理由得到高级别的助学金,但是一夸张甚至造假,就有些走偏了,甚至于道德失分了。
圣经说,太阳底下无新事。说到“比惨”与“哭穷”,也是古已有之,并不新鲜。“寡妇携子悲,将军被敌擒,失宠宫女泪,落第举子心”,就是文人骚客列出的人生四大惨事。又有好事者将人生四大幸事改成四大悲事:“久旱逢甘霖,几滴;他乡遇故知,债主;洞房花烛夜,隔壁;金榜题名时,他人。”这都是典型的书生口气,其实比他们要惨得多的还是穷苦百姓。《笑林广记》,三个叫花子拾到一截烟头,争吸。一人提议:每人作一诗,谁最穷谁吸。甲:“家有屋半间,上边露着天,睡的破凉席,枕的半头砖。”乙:“大地是我屋,日月当蜡烛,枕着胳膊睡,盖的脊梁骨。”丙:“身在半空悬,挨饿当过年,还有一口气,想吸这截烟。”丙以最惨取胜。虽系笑谈,其时比这更惨的生活境况并不罕见。
时过境迁,我们早已告别了一穷二白的日子,甚至淡忘了饥寒交迫为何物,曾经有过的“越穷越光荣”“越惨越革命”的荒唐时代也一去不复返了,人们终于悟出一个浅显而实在的道理:贫穷不是社会主义。现如今,谁富谁光荣,谁贵谁自豪,成了社会的主流意识,比富、比阔也成了时髦之举。“比惨”与“哭穷”不仅早已被边缘化,而且也是被人小瞧的事,如果不是为了利益考量,不是为了助学金、扶贫款,谁也不愿意抓顶贫困帽子往自己头上戴。君不见,就是大学里的“比惨大会”上,也有一些家里很困难但出于自尊心的考虑而不愿参加“比惨”的学生,当然,他们也要为了自己的面子付出代价,虽然这有失公正,没有做到“精准扶贫”。
还时不时能在网上看到一些公务员在晒自己的工资条,埋怨工资低,无法过活,甚至看到某些球星、明星也抱怨自己混得很惨,一年的收入还不及大腕们一次广告多。他们的所谓“比惨”和“哭穷”,主要是参照物太高,本来还不错的小日子,丰衣足食,小康水平,和那些富甲一方的主一比,确实是混得不怎么样,可是若和基层百姓一比,还是强很多的。所以,听他们“比惨”“哭穷”,似有过于矫情与无病呻吟之感。
当然,不论是谁,“比惨”和“哭穷”也是各人的自由,自娱自乐嘛。只是别太离谱,过于夸张,要实事求是,且不妨把比的参照物降一降,眼睛别老往大款巨富那里瞅,偶尔也屈尊和农民工比比,和一般工薪阶层比比,你可能就会觉得其实自己还过得挺不错的。清人袁枚在《马嵬》一诗中说:“莫唱当年长恨歌,人间亦自有银河。石壕村里夫妻别,泪比长生殿上多。”实际上,不怎么“比惨”“哭穷”的农民工的生活要比那些喜欢“哭穷”的明星、球星艰辛得多。
突然想到美国《读者文摘》登的一个小故事,老师让小学生写一篇家里很穷的作文,某小学生写道:我家很穷,爸爸很穷,妈妈很穷,管家很穷,司机很穷,厨师很穷,仆人很穷,园丁很穷,保镖也很穷……但愿我们的比惨哭穷别闹出这样的笑话。
星移斗转,沧海桑田。“家无隔夜粮,身无御寒衣”之类老话已很少再有用武之地,“比惨”“哭穷”的活动也会日渐式微——这也取决于我们的努力程度与前进速度。
编辑: Nick 责任编辑:李瑾瑜